雨天掃葉掃到暈來到一片落葉前面,我雙手提起掃帚持穩,腰馬合一,凝視地面,模仿著安哥的動作,落帚、橫掃、提帚,把樹葉掃成一小堆。眼角瞥見安哥,一帚掃到的落葉是我的幾倍。更厲害的是,有些被掃起來的落葉並無與他的掃帚接觸,而是被帚風激盪帶動。不消一會,他已把大片落葉集成一大堆,準備掃入垃圾鏟。我想把自己掃好的掃入那大堆,卻因為太過潮濕,一掃之下,帚下落葉再次平鋪地面,只有十分之一能掃入大堆中。我只好硬著頭皮,用力猛掃剩下的十分之九,出了一身汗。之後,我和安哥橫過馬路,前往下一個工作地點。我回頭望剛才工作的地方,剛好一道罡風掠過,猛拂樹的枝葉,然後又是落葉滿地。我一呆,心想:剛才掃了這麽久,我到底做了甚麽?
安哥廿多年來每天就是對著這些掃不完的地面,委實不可思議。我問他中大有甚麽吸引的地方,他說在中大工作幾年便不太再想在外面工作:「外面嘅福利可能好啲嘅,例如有雙糧花紅;但中大夠穩定,會準時出糧,唔似出面啲公司會無啦啦執笠。」對穩定的渴求竟有如此大威力,足以將安哥留在中大這麽多年。
我們之後一路沿著王福元樓、信和樓慢慢掃到崇基教堂外的斜路。十一時許,伴隨著雨水,安哥將最後一鏟樹葉傾進手推車上的垃圾筒,然後便推著手推車慢慢返回紅磚小屋。我們也就此作別。
安哥每天重複的動作
當了一會勞力士 我的感受是……踏上歸途,我回想剛才勞動的數十分鐘,自己掃過的落葉,頗感滿足,又有些意猶未盡。翌日,我起床時腰和手臂感到少許酸痛,但與平日長期坐著讀書、打字所造成的手腕發麻,腰背肌肉崩緊有些不同。這令我想起某次搬運的經驗:搬完後,筋脈微微發脹,手腳越來越沉重,有點不太想移動,而且隔天起床全身都感到十分酸痛 — 「散晒」。安哥廿多年來,對這種疲勞相信已經習以為常;即使如此,他每天繼續重複做同一動作,也就是繼續加劇身體的負荷。我漸漸明白到,我和安哥、和工友之間,每日肉體所承受的原來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