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做嘢,我日日一個人喺屋企做咩?」
李婆說,她目不識丁,17歲便嫁人,丈夫是個窮人,嫁他只因兩人母親熟稔。她還記得相親那天被帶到一個房間,兩人的母親聊了幾句便走了,留下兩個年青人。兩人全程沒說過一句話,男人站起來,走出房間,她跟着他身後走,走了一輩子。
婚後李婆種過田、做過清潔等粗活。丈夫死的時候,她才48歲,她賭氣說:「死了更好,他好賭又有外遇,怪我賺的錢不給他花。」丈夫留下6個子女,還有一個家姑,8個人住在西貢的小石屋內。當時有兩個子女還在讀書,她便一日打兩份工,回家再耕田,有收成便帶出市區擺賣,總算捱得子女都出了身。
石屋後來被政府收回,一家人終於在牛頭角上了公屋。6個子女其後陸續成家,20多年前,其中一個女兒到外國發展,將上水的單位留給她住。
「佢哋(子女)有叫我過去(外國)呀,我去嚟做咩呢?我又唔識英文,買個包都買唔到。」
訪問那天匆匆忙忙,一邊推車一邊抱怨着社會總不讓人安定,直至成功趕在回收商下班前賣出紙皮,她才展露笑顏。(龔嘉盛攝)
這個遮陽光的帽,是女兒送給她的DIY——將壞掉的傘布縫在草帽上。有人問她賣不賣,她開價15元。我問她,女兒送你的東西都捨得賣?她一貫精靈地說:「我屋企仲有大把帽啦!」(龔嘉盛攝)
紙皮老人們的「地盤」
那時上水的發展才剛起步,李婆說,她人生路不熟,在街頭擺賣,一天到晚都十分膽怯:「啲路周圍都通嘅,我不斷望左望右好驚畀人捉,賺埋都唔夠睇醫生!」正好區內有家藥房新開張,她便去問老闆,店內的紙箱可不可以留給她。老闆一口答應,雙方「合作」至今——藥房給李婆紙皮,李婆也幫藥房一併清走其他垃圾。
隨着「入行」的人愈來愈多,現在藥房只能將下午5時後的紙箱留給她,早上和午後都各有人認投了。李婆說,執紙皮的人早就和不同的店談好,她不能搶別人的生意。現時只有兩家固定的店會給她紙皮。她說其他店的她不會執,只有偶爾晚上無人時,在街邊看到幾塊紙板,她便會眼明手快去撿。「同行」間的關係很微妙,其他拾荒老人與她在街頭遇到,就談大家恐怕暫時不能執紙皮賣錢了。
「係囉,都唔知仲可以去邊度賣。」
「無啦,聽日開始唔使執喇!」
像是寒暄,也有點像互探對方情報。上個月她在馬路邊執紙皮時,還被正倒後的私家車撞倒在地上,她硬說看醫生也沒用,在家躺了20幾天才「復工」。
將紙皮推進回收場後,職員着她在一旁等,秤好重量後,便計好錢給她。(龔嘉盛攝)
一車重重的紙皮,換來17元報酬,李婆已笑不攏嘴。(龔嘉盛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