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農曆新年期間罷市一周，抗議領展將管理權外判給建華，令長發街市由一個普通街市，變成全港關注的地方。罷市期間，建華安插臨時小販繼續營業，小商戶手牽手組成人鏈阻止，小店上貼着抗爭口號等經典情景，依然歷歷在目。不過，小商戶多個月來發起連串行動，卻未能守護街市。建華入主長發街市後，部分舖位明日（30日）將遷到臨時街市，亦有些早已結業「交吉」，陪伴長發邨居民20多年的商戶，一朝各散東西，無不欷歔。臨別依依，有商戶無悔抗爭，「盡咗力，要走都係無可奈何」。

長發街市明日將清場，商戶需搬到旁邊的臨時街市三個月，部分商戶已忍痛離場。　（魯嘉裕攝）

2010年，長發街市為抗議領展（時稱「領匯」）瘋狂加租，發起罷市；今年2月，長發商戶不滿領展將街市管理權外判，再度罷市一周，曾經以「最團結街市」自居，與財團一次又一次正面交鋒，卻始終難敵霸權，難保長發邨27年的平民街市。長發小商戶落幕在即，依然有人堅持營業到最後，不少前來買菜的居民，對於商戶於明日各散東西感到驚訝，紛紛詢問檔主日後的打算。

小商戶手牽手組成人鏈，阻止建華安插臨時商販進入商場的畫面，歷歷在目。　（資料圖片）

街坊質疑重聚標語由建華張貼

街市內近半舖位已「交吉」，留下「結業大清貨」、「有緣再會」等字句，部分店舖則貼着「回歸再相見」、「盛世重聚」等較輕鬆的標語，有街坊指這些是建華派人張貼，是粉飾太平之舉。而長發邨商戶聯會主席李錦源的舖位，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熟悉的綠色招牌；為人熟悉的「金錢文具玩具店」，亦已轉戰葵盛西邨商場。平日在街市流連的貓隻，亦失去蹤影。

記者昨日（周三）所見，街市外置有數個易拉架，張貼建華集團旗下街市的照片，並貼有一張寫有「天瑞街市獲國際大獎」等剪報，亦有電視播放着建華旗下街市的片段，指未來會引入八達通付款機、街市DJ等服務，希望「追求更好，給您一個更完善的街市」，臨時街市亦貼有招聘街市助理的單張，標明需要有中學程度及街市營銷經驗，不時引來途人駐足觀望。

魚檔黃生大斥逼走小商戶的是無良商人。 （呂凝敏攝）
街市外放有幾個易拉架，為翻新後的街市宣傳。　（呂凝敏攝）

去向未明　魚檔東主斥無良

經營菜檔的輝哥表示，明日會搬到旁邊的臨時街市繼續營業，但未知翻新後是否回歸，「通常啲乾貨舖先留得低，賣肉嗰啲都俾佢（建華）做啦」。經營魚檔的黃氏夫婦同樣在今日結束營業，明日轉到臨時街市，黃生表示，對於抗爭多時仍未能令領展收回外判決定，感到憤怒，「話佢哋係無良商人就冇錯喇！」黃太則表示，暫未決定翻新後是否回來，「加租加得太過分就唔返嚟喇」。

商戶明日起將會遷入旁邊的臨時街市三個月。　（呂凝敏攝）
有商戶留下告別字句。（呂凝敏攝）

麵包店東主曾先生指，在街市內經營了六年，續約租金貴了一半，難以負擔，遂忍痛結業，「都好唔捨得啲街坊」，員工林小姐也對街坊表示不捨，「大人小朋友老人家都有嚟買撻食」。在長發邨居住20多年的馬太經常到來買麵包，擔心翻新後的街市物價提高，「如果太貴會去第二度買，好似之前罷市去荃灣買，但比較遠」。另一名顧客林小姐亦常來購買麵包，「買畀個仔做早餐，覺得新鮮麵包有益啲」，當得知麵包店今日是最後一天營業，感到可惜，「樂富街市裝修完啲嘢又係貴晒，街坊未必負擔得起。

馬太每次來到長發街市均會光顧麵包店，對於該店明日結業感到不捨。　（魯嘉裕攝）
李太擔心翻新後，買菜格價會更貴。　（魯嘉裕攝）

89歲陳伯居於長發邨28年，擔心街市翻新後向商戶大幅加租，成本轉嫁消費者，「有啲商戶我都識，唔捨得佢哋」。同樣居於長發邨多年的李太估計，三個月後能留下的商戶不多，「裝修後啲嘢肯定貴好多」。

長發邨商戶聯會主席李錦源在長發邨經營雞檔24年，今年帶領小商戶力抗建華霸權，更曾在鏡頭前激動落淚。對於明日街市「清場」，李錦源指，翻新後能回歸的都是乾貨店，濕貨檔則被大幅加租四成，對於部分商戶仍未決定去向，李則指「因為要商戶自己去佢（建華）傾，佢先會講續租問題，你唔主動搵佢，佢就覺得你冇誠意」。大半年後，李回想當日與眾商戶團結抗爭毫不後悔，「盡咗力，要走都係無可奈何，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他已聯同幾個街市「戰友」租下馬灣東村的地舖，10月1日東山再起，他對於「迷你街市」前景感到樂觀，「都係睇數字做人，呢邊有6,500個家庭」。李錦源轉戰馬灣：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李錦源對於明日清場，慨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資料圖片）
李錦源在鏡頭前落淚一幕，是長發罷市最難忘的畫面之一。　（資料圖片）

悲

【長發街市停業】賣豬肉賣到上契　為拾荒婆婆留紙皮 「社會卻不重視」

• 曾在2月罷市反對領展將街市外判給建華的青衣長發街市，將於10月翻新，商戶須於本月30日前離場。街市內4檔豬肉檔前途未卜。
• 在青衣屹立20數載的長發街市，蘊釀無數故事。有豬肉佬成為街坊小朋友的契爺、有執紙皮婆婆獲得街市店員、清潔工默默守護——豬肉佬儲起紙皮，每天轉贈婆婆，從沈默相對，到了解身世。裝修之後，他們將各散東西。

今年2月張貼的標語經已泛黃。（呂嘉麗攝）

商戶說，這些「重情重義」的標句由建華（街市）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建華）自行張貼。（呂嘉麗攝）

建華貼標語 「重情重義不會變」

甫入街市，便看到多個商戶貼上「租約期滿」、「感謝支持，祈望再會」等道別字句。9月26日，不少一些商戶已關上閘，一些檔位招牌、裝潢、櫃檯都已拆卸。

二月檔主抗爭時張貼的白紙：「逼走小商戶／生計無依靠」經已泛黃。換來更奪目的，是多個商戶招牌上一式一樣的鮮黃A4紙，寫道：「重情重義不會變，盛世回歸再相見」、「聚散短暫情誼在，一呼百應霞歸來」、「歡笑、歡聚、三個月後重聚」。商戶說，這些「重情重義」的標句由建華（街市）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建華）自行張貼。

街市內的4檔豬肉檔，恐怕不在重情義的名單之內。其中一個豬肉檔主說，裝修過後，4檔豬肉檔都不能回來，因為建華自己會承辦。當中有豬肉檔老闆旗下幾間豬肉檔都因街市被被建華接管而結業：「良景一檔、東涌兩檔，都沒了。」

豬肉檔於9月28日拆檔，9月27日便成了最後一日。店員看到熟客便叫：「聽日Last day 喎。」熟客輕挑回應：「三個月後咪返嚟！」店員淡淡回應：「冇得返架啦，佢自己做返啊嘛。」熟客說：「咁衰架咩。」

契爺與契女，也是店員與顧客。（呂嘉麗攝）

其中一個豬肉檔，在長發服務20數載，數個店員都是資深員工，年資最淺的阿初都已在此工作7年，年資最久的阿華則在此做了20多年：「長期服務獎也拿了兩次。兩個獎牌放在家。」老闆說：「冇感情都做唔到咁多年。」阿華大讚老闆：「老闆平日會關心員工，噓寒問暖。」阿新也在這裏做了十年，問到怎看結業，他說了數遍：「諗到都唔捨得，諗起都想喊！」阿初說，數天來不少客人已跟他合照，傳給他留念。買餸買到上契　豬肉佬見證街坊長大　

訪問期間，一個小女孩突上前大叫：「契爺！」原來，小女孩名喚卓琳，還在媽媽肚子裏時，已「光顧」阿初，「買買下餸就熟了」。卓琳常跟媽媽出來買餸，後來就上契了，真真正正時看着街坊長大。媽媽說：「契爺很錫她，常問她喜歡吃什麼、買東西給他、生日又會包利是。」她跟卓琳說：「明天帶相機來跟契爺合照啦！」，將來不再在長發服務，「唯有得閒飲茶囉。」

契爺與契女，也是店員與顧客。（呂嘉麗攝）

豬肉檔上層設「迷你倉」　為婆婆儲紙皮　

「仗義每多屠狗輩」，豬肉佬也往往是義氣之士。長發街市內有數個執紙皮的婆婆及中年女士。幾個店員就在檔口上空置的位置儲起紙皮，他們稱之為「迷你倉」，「誰來要便給她」。

阿初說，婆婆已在長發執紙皮一、兩年：「之前其實紙皮儲給另一個婆婆，她執了十數，後來那位婆婆走了，我們便給別的婆婆，唔好嘥嘛。」阿初說婆婆執紙皮也不是為了維持生計，是因為想有點精神寄託，出來走走、活動。

記者曾主動向婆婆談話，但婆婆說自己耳聾，聽不到人說話，便沒再回應。阿初就說：「她騙你的！因為她不想跟陌生人說話。一開始她收紙皮時，也從沒跟我們說話，時間久了才開始說。」從沈默相對，到了解婆婆的身世、得到她的信任，除了一塊一塊紙皮，更需要日子一點一滴累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就是一種「深耕細作」。

阿新在這裏做了十年，他說了數遍：「諗到都唔捨得，諗起都想喊！」（呂嘉麗攝）

婆婆就地摺紙皮　清潔工幫忙：「佢好犀利架！」

在街市一隅，婆婆找到處空間就地摺疊紙皮，然後整齊地放入一個又一個紙箱。個子嬌小的婆婆腰總是彎彎的，不知是否因為習慣了彎腰撕、摺、疊紙皮而成。一個清潔工人來到婆婆跟前，將垃圾筒內分隔好的一堆紙盒紙皮掉在地上。婆婆既沒有道謝，清潔工人也沒發一言，似是有了默契。清潔工人姓林，說他平日掃垃圾時掃到紙盒都會留給婆婆：「佢好犀利架，摺得好整齊，試過一日執到兩架車的紙皮，她兒仔也來幫她。」

在街市裝修前，這個街市有不少閒置空間，讓婆婆也找到一片「工作」的空間。裝修之後，街市會否還有空間給她或其他的執紙皮者嗎？肯定的是，在這片空間，執紙皮婆婆曾每天為街市處理紙垃圾，街市人亦曾共同守護過執紙皮婆婆。

婆婆得到不少街市人幫忙。（呂嘉麗攝）

對於豬肉檔是否不能留低，建華回應指，長發街市租賃事宜仍在洽談過程中，「所有商戶續租機會均等，進展順利，商戶反應熱烈，已有不少商戶表示將會續租。」但街市的豬肉佬都說建華將有自己的豬肉檔，他們不能回來。

罷過市、示過威，服務長發20數載的豬肉佬阿華無奈道：「而家社會都唔重視我哋囉，如果重視我哋就幫我哋搞返妥當個街市喇。林鄭（月娥）都唔幫我哋喇。如果你同林鄭傾計，你幫我問佢……『好多街坊要求俾番啲商戶做，你有冇盡能力，同佢哋出過力啊？』你問吓佢。」

阿華無奈道：「如果你同林鄭傾計，你幫我問佢……『好多街坊要求俾番啲商戶做，你有冇盡能力，同佢哋出過力啊？』你問吓佢。」（呂嘉麗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