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空間vs墟市政策
不管評論者喜歡與否,自特區政府新班子上台以來,「共享」正愈益成為官方常用的語言;繼前文談及的「過渡性社會房屋共享」後,現在又來了「青年共享空間計劃」。正如政務司司長張建宗回答記者時提到:由於空間並不符合演藝的消防條件,「表演用途並非計劃的出發點」,正好一語道破這類自上而下、千篇一律的官辦項目,與「共享」的概念存在的根本矛盾。
心水清的朋友進一步指出,除了前述的街市和熟食中心的例子,傳統墟市正是社區共享的典型。林鄭月娥2012年當上政務司司長後,首項工作便是在天水圍設立天秀墟,但多年來成效卻毀譽參半,她在參選特首的政綱中亦承諾:「促進地區經濟發展,包括研究在各區增設特色墟市。」但上任後卻未見任何動作,在《施政報告》中更是隻字未提。
事實上,天秀墟的具體實踐,正好說明官辦共享面對眾多條條塊塊的限制,若無法有效吸納社區的參與,便很可能形成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落差,反令社區成員徒添新的怨氣。完全可以想像,若政府未能汲取天秀墟的教訓,就共享工作(co-working spaces)的現況深入研究,對持份者的需求有確切掌握,則未來的青年共享空間,將必出現眾多政策和管理問題,徒令計劃變成「好心做壞事」。
以「共享」為名的新壟斷者
這裏帶出一個更根本的問題,就是社會上眾多以「共享」為名的項目,彼此之間到底存在什麼共同點,抑或只是跟風炒作和「掛羊頭、賣狗肉」居多?除了政府自上而下的官辦共享,近年市面亦湧現大量共享經濟的活動,主要以網絡平台聯繫服務者和使用者,惟這些平台均由私人擁有及以盈利為目標,用家並不存在參與的空間,遑論分享平台帶來的利益。可以肯定,這些平台只會成為新的市場壟斷者,對用家進行自上而下的操控。
正如我們早在《共享城市:從社會企業、公平貿易到共享經濟》(2014)一書中,已引用Michel Bauwens的一系列著作,力圖說明共享不一定帶來市場模式的革新,相反它或許只意味主流經濟的延伸,並以更離散、混雜和機動的方式,打造全面操控市場的新力量,Bauwens稱之為網絡霸權資本主義(netarchical capitalism);假如過去是地產霸權(也是作為一種營商平台)扼殺工商百業,則未來網絡霸權必定同樣如此,而且壟斷和食利的程度,只會過之而無不及。
執筆至此,相信讀者應該明白,為何我如此執着於「共同產權」的概念,並且不厭其煩地試圖把它解釋清楚。首先,它對於理解和分析共享經濟的現象,具有不可或缺的理論價值;其次,它對於怎樣設計和改進共享模式,同樣是舉足輕重的重要工具。奧斯特羅姆(Elinor Ostrom)奪得200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宣告把「共同產權」帶進主流經濟學視野。8年過後重新回望,實在仍有太多研究和掃盲工作待續。
《施政報告》中另一不太顯眼但極為相近的議題是,在東涌、天水圍、洪水橋等區復建公共街市。除了那些爭取經年的民間團體之外,一般市民對這項建議不會太過關注,究其原因,並非街市本身沒有存在價值,而在於現時食環署的官僚管理模式,只會窒礙而非促進街市的發展;在另一個極端,領展則把街市改裝成豪華超市,完全脫離社區成員和生活的實際,同樣是以另一種方式謀殺街市。
正如我們在《再造香港:從社會創新到參與規劃》(2016)一書中指出,街市往往能承載更多元的經濟活動,更能兼顧不同階層和群體的需要。街市作為結構扁平的商業網絡,其開放性亦遠比科層化的大集團為高。
2015年,食環署曾就改善街市營運發表顧問報告,建議包括引入持份者參與的管治新模式,有力為未來街市發展帶來重要突破,街市由此作為社區共享的平台,將是體現「共同產權」的重要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