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mpha和僱主關係很不錯,婆婆和太太會給她乾淨的舊衣物寄回家中;她看顧的小女孩,則給她一個全新絨毛背包送給她兒子。「小兒子還是3歲的時候,我就來了香港。」有時很想念家鄉,但當地薪水不比這裏好,物價卻很高,她不揀擇,麵包師傅、餐廳侍應都做過,最後仍然選擇離鄉打工,數數手指來港已屆5年。
「這是Boxes of love。」她一年大約寄三次禮物回家鄉。遠洋飛去的禮物是她們唯一向家人表達愛意的禮物:「每星期我只有一天假期。這裡每一個紙箱、每一吋箱中的空位都滿溢着愛。」
盒中一隻預備送給父親的手錶,Trisha笑說那並非什麼昂貴貨。(吳鍾坤攝)
串燒三姊妹的聯誼活動:一個郵箱窺談彼此的心事
常見女子們扭盡六壬省空間,像從菲律賓北邊來的串燒三姊妹Trisha、Merriain和Mardee忙把舊襪塞進鞋子裏頭,年紀最大的Mardee自豪地說:「放到三對襪!」Trisha箱中的粉紅芭比娃娃和手錶,是給5歲女兒的聖誕禮物;手上一個素黑色小盒內是送給父親的手錶:「他每年都說要手錶做新年禮物。」把片裝巧克力也倒進去的她們說:「在香港買比較便宜。他們喜歡巧克力,收到會說masaya(開心)。」
聖誕節的寄件箱中,不時會出現巧克力;各人都不約而同地說:「家人很喜歡吃巧克力!」(吳鍾坤攝)
寄件其實也是聯誼活動,像Trisha會跟同鄉朋友共用一個郵箱,或分享彼此的家庭照。亦有人分享食物、偷窺別人的包裹,用一句話打開話匣子,碰上同鄉或煩惱相近就成了朋友。32歲的Trisha一頭長髮、紅唇、說話爽直,問及年紀時,指着Mardee說:「她老了,She is forty-six!」然後狡黠地大笑起來。Mardee嘆嘆氣說:「朋友就是愛開玩笑」,嘴邊又漏出笑聲。三人在同一間菲律賓中介公司而結識,最年輕的Merriain才27歲,臉頰圓潤仍帶點稚氣,可亦已育兩名兒子,訪問當日隨着姊妹來熟習郵寄程序。
Violy的一頂聖誕帽子吸引了我們的視線,原來那晚她們將會到遮打道預祝聖誕。(吳鍾坤攝)
薪水每月寄一半回家 充滿淚水的聖誕禮物
悶熱的12月,人們仍穿短袖汗衣,Violy頭上卻戴着聖誕紅色帽子。她站在紙箱上把貨品按壓下去,騰出空位,友人Susan給她遞上一個裝滿巧克力的塑膠箱,金銀色的招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問是否家人要求寄巧克力? 二人疊聲說道:「不!家人從來不向我們要求什麼。」
「那你今年會寄東西回家嗎?」
「不。今年,我沒有多餘的錢。」她們正整理的是朋友的紙皮箱。
仍然微笑的Susan像一顆石頭沉到水底去了——她沒有父母,同時是單身媽媽,家鄉子女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由她一手承擔。4000多元的薪水,每月寄一半回家,剩下的省着點用,今年聖誕便不寄禮物了。Susan以前在菲律賓大學讀助產(midwifery),是醫護專業人士,但賺得不多。一雙助產的手來到香港,同樣照顧新生命,僱主的小孩出生一個月就由她照顧,「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6年來,家鄉的子女卻要自理。今年僱主提議她回家與子女過聖誕,可她沒買機票的閒錢,Susan看着我,雙眼忽然噙着水氣,良久說道:「下次吧。」
Susan常說生活沒選擇,如果來港打工是單身媽媽照顧子女起居生活的最佳選擇,她不後悔。(吳鍾坤攝)
「你會想收到聖誕禮物嗎?」
「一個訊息、一張生活照,一聲聖誕快樂。家人記得我,我就滿足。」
「如果今年有錢送禮物給子女,你會送什麼?」
「電腦,我想他們讀書時可以上網。」此時Susan終於又笑了。那晚,她們會一起去遮打道預早慶祝聖誕。吃飽喝醉後,或許在趕上尾班車回家時,隨着節慶樂曲,就輕飄飄的乘上包裹,擠進巧克力片之間,鑽到終日懷想的家鄉去。
(吳鍾坤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