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為頓了一下。「我也不是不怕,但相比起來,我真正害怕的,是那些對死亡感到冷感的人。」我隱隱感覺到說話的氣氛好像有一點轉變。
「有一日,我經過一個公園,看到一名老伯,看樣子是患上了痴呆症之類的。他的鼻孔裡有一條塑膠氣管伸延連接到輪椅上的氣樽。從外表上看不出他有任何活力。在他旁邊坐著一名外傭在滑手機,一隻腳架在輪椅的扶手上。
「我先入為主地聯想到的畫面是老伯的家人已對患上痴呆症多年的他失去了耐性。長年的照顧一直折騰著他的家人,他們對老伯離世的遠景已漸漸失去抗拒。於是老伯像被丟棄一般交由外傭照顧,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離世。死亡被暗暗期待著,而且對方還是自己的親人。人與人之間的親情被現實徹底蹂躪,這無力感,會令我感到害怕,同時有憤怒的感覺。雖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片面假想,但我那一刻真的很憤怒。甚至想走上前教訓那個外傭。」
他說完後,雙眼的視線垂向地下,那之後是一段很長的深默。他的心扉好像短暫地被打開,然後又突然被關上。氣氛令我覺得他曾經有過一段類似的經歷 。我無法不猜想,他剛才做的是一個帶有告解意味的自責。當中所說到的人和事,他也扮演著其中一個角色。但當然這種猜想,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去求證。
格外漫長的一更終於完結。但感覺還有一段更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