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早上，土地供應專責小組主席黃遠輝的手機響起，那是來自特首辦的電話。

來電者向黃遠輝說，其頂頭上司特首林鄭月娥，將在同日稍後時間披露兩件事。黃遠輝記得：「話佢（林鄭月娥）會同傳媒有個茶聚。喺個茶聚裡面，佢會講：第一，希望施政報告會講關於土地嘅嘢；第二，佢個人傾向支持填海。」

來電者是特首辦的何人、是否主任陳國基？「唔係，另外一位。」即哪個職級官員、新聞秘書？「唔好exactly講邊個啦。」

黃遠輝當時在電話中如何回應？「我諗我冇咩話……嗰個唔係溝通，唔係問、答；問、答咁嘅溝通。」換句話說，黃遠輝是被通知（informed）？「無錯，佢只係講俾我聽（林鄭月娥）陣間會咁講、咁講。咁我就唯有話ok，我理解、我知道。」

同日，林鄭月娥出席七一酒會後與傳媒茶聚，據報她當時表態支持填海造地（註：眾新聞事前並不知道有這個茶聚，記者沒有出席）。

黃遠輝另一個身分是房委會資助房屋小組委員會主席。6月29日，林鄭公布六招房屋政策新措施，之前兩、三日，黃遠輝的手機又曾響起，今次打給他的，是運輸及房屋局常任秘書長兼房屋署署長應耀康，並不是局長陳帆。黃遠輝當日，同樣是被通知政府將有一系列房策措施出台，而他，未曾被諮詢。

現年62歲的退休銀行家黃遠輝，素有「公職王」稱號，除了領導土地供應專責小組，他還擔任市建局非執董、房協成員、博物館諮詢委員會主席等，是「門常開」的拍檔，與官員的關係微妙。何君健攝

黃遠輝接受眾新聞訪問時，說了上述兩個「被通知」的故事。記者先追問他對7月1日那通特首辦的電話，「其實冇乜特別（感受）。」被問到林鄭在土地供應專責小組諮詢完結前，率先表態撐填海這個舉動，黃遠輝說：「如果特首自己有個睇法，冇問題，唔通佢係特首，就唔能夠有睇法咩？」但林鄭月娥不是隨便一個「林太太」、「鄭女士」，她是香港特首、政府最高決策者，也是委任黃遠輝做土地供應專責小組主席的人。林鄭表態支持填海，是否不尊重小組、不尊重民意？黃遠輝表示：「佢都有講過佢尊重小組嘅，佢都有講番嘅。」

黃遠輝說，據他間接得知，林鄭當日在傳媒茶聚上提到填海，具體字眼並非如媒體所引述的，「佢（林鄭）講話：『如果個社會支持（填海），我哋就放膽去做，我哋就可以大膽去做。』係咁樣嘅講法。後來就變咗『我大膽咁講』（支持填海）咁樣嘅字眼。」但7月1日早上特首辦來電者怎麼跟黃遠輝說？「『話佢（林鄭）會講到填海、佢會講到佢支持填海』咁上下嘅字眼。」

黃遠輝指，每個人對土地供應都有想法，包括土地供應專責小組成員中，部分人以智庫、組織代表，或者個人身份，亦發表過意見、想法。他強調， 土地小組不會有任何前設，林鄭不能凌駕小組，而即使土地小組有前設，亦不能凌駕社會大多數意見。


林鄭月娥去年底成立土地供應專責小組，說要來一場民間土地大辯論。資料圖片
「唔覺得被過咗一戙」
林鄭表態支持填海、指10月的施政報告將交代如何處理土地供應問題後，輿論開始發酵，質疑她何來之前說過的「土地大辯論」真正聽取民意。有聲音更指黃遠輝是「下一個周永新」。黃遠輝卻指，他不覺得是一回事，倒是商台《在晴朗的一天出發》主持陳聰的文章令他感「奇怪」。

事緣黃遠輝早前接受陳聰訪問，陳在節目中途熄咪期間對黃說，本來想問他有否擔心會成為下一個周永新，黃當時回應說：「呢句說話好多人都同我講過」。黃指：「開番咪之後，佢（陳聰）就唔問呢個問題。咁佢可能知道，呀，好多人都講過，可能覺得唔夠衝擊性，我唔知佢點諗啦，反而後來佢寫咗篇文，就係你哋見到嗰段，我就覺得好奇怪囉。你話有冇人提過呢？有。係有幾個場合、好幾位，如果你唔信政府真係會跟個建議報告去做都係咁講，所以我又唔覺得……點解佢會當係『秘聞』咁嘅方式寫出嚟呢。」

那麼黃遠輝可覺得他是「周永新第二」？他笑言： 「周教授咁資深嘅一個學者，而且係我咁尊敬嘅一個學者，我點做到佢第二呀。」林鄭月娥做政務司司長時，曾邀請周永新做關於退休保障的研究，結果2015年12月，政府推出全民退保諮詢時，林鄭和周永新隔空開火，林鄭批評周永新提出的全民退保方案稱政府不用加稅是「不切實際」，更說他不掌握公共財政、建議是「非認真學術研究應有態度」。周永新則反駁諮詢文件中的數字「不盡不實不公道」，例如將30萬沒領社會保障的老人計算在福利開支之內，將開支金額報大1倍至2萬億元。駁火事件之後，周永新沒有再就退保議題接觸林鄭月娥。

記者問黃遠輝，可會覺得他如周永新一樣，被過了一戙？「我又唔覺得係被過咗一戙。」

黃遠輝表明，若政府需要有數據、有結論的話，小組在9月底交報告並不可行，但小組持續聽取很多意見，到9月初已做了4個月的公眾諮詢，「到時小組係咪有機會大家坐低，就住聽到嘅意見，我哋睇吓有冇機會形成一個宏觀啲、大方向啲、清晰啲嘅，可以同佢溝通吓咁嘅啫。」惟他預料，部分意見在9月初仍不清晰，小組需要最後取得數量上的意見，甚至要聽完最後一個月的民意，至諮詢結束後，有了最終的分析，方能提出明確的大方向。


土地供應專責小組本月7日舉行第二場公眾論壇，民主黨尹兆堅向黃遠輝送上寫有「土地大辯論專用」的「林鄭牌生抽」，諷刺林鄭「整色整水」。資料圖片
「睇唔到點解林鄭唔跟報告建議」
林鄭要在10月的施政報告交代土地供應政策方向，但土地小組的民意諮詢結果屆時料仍未出爐（料今年底才有），談何尊重民意？黃遠輝回應，他預期林鄭在施政報告中「唔會寫死」處理土地供應問題的政策方向，「公眾諮詢都未完，小組都未交報告俾佢，小組可以講話咁辛苦、做咗咁多工作，而特首由頭到尾都清楚我哋時間表㗎嘛，我哋係佢任命嘅，吓嘛，我哋點做法、做啲咩嘢、有咩選項拎出嚟、邊個時間完成，佢全部知道晒。咁點解突然之間全部係凌駕晒，或者完全唔用呢個小組嘅嘢呢，又或者唔重視公眾諮詢呢？我相信唔會囉。」

黃遠輝坦言，至今未有跟林鄭就施政報告的土地供應政策內容作討論。被問到若民意與政府意見相左，該如何是好？他表示，的確並沒有法定要求，政府必定要跟隨報告的建議，「但我睇唔到點解佢唔跟。如果真係好明顯見到公眾諮詢得番嚟嘅意見，點解會唔跟呢？」

被問到林鄭表態後，小組的諮詢會否被一些人嘗試左右，例如可能有親政府者發動更多人支持填海，黃遠輝認為這情況不會發生，指經過兩個多月、過百場的諮詢活動，他有感社會意見「好持平」、「往往智慧在民間」、大部分人已「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支持啲乜嘢、知道邊一啲嘢你唔好掂」。

林鄭月娥為何選擇在七一表態？據黃遠輝解讀，這與她6月29日公布的「房策新六招」「有少少係一脈相承」。他指，房策新措施包括將9幅原本在賣地表、留給私人住宅的土地，撥作興建出售的資助房屋，如公屋、綠置居、首置上車盤等，他認為這是好措施，對土地小組的公眾諮詢亦有幫助，「好多時公眾諮詢裡面，大家都認為，就算增加咗土地，呢啲土地都會俾私人發展商，到時起出嚟3萬蚊一呎，我都買唔到，我點解要支持你呢。我就會講，呢個就係一個證明，如果真係有需要嘅話，其實係不惜將一啲貴嘅土地，都撥作興建出售嘅資助房屋。」本帖最後由 yon_wong 於 2018-07-20 17:39:13 編輯

林鄭月娥在6月29日、上任一周年前夕，親自宣布「娥六招」。資料圖片
「有啲空間」改變政策
黃遠輝另一公職是房委會資助房屋小組委員會主席。「娥六招」房策出台，他亦只是早兩、三日才被陳帆副手、運房局常秘兼房屋署署長應耀康通知有關措施，政策出台前他未獲諮詢。黃遠輝說：「因為係敏感。」

居屋修改定價這麼重大改動，林鄭何以不詢問他這個主席的意見？「我哋知道要檢視機制，但我哋唔知道政府個傾向點。你問我點解（政府）冇問我哋（居屋定價）點計、點計，我相信係敏感，如果成個機制咁樣去變，係真係敏感嘅。」

黃遠輝補充指，政府6月29日下午5時開記招公布新措施，事前已約定房委會委員當日下午6時召開特別會議，「喺嗰度傾2018年嗰啲居屋究竟點。」

被問到在過往的公職經驗中，特首制訂政策時會否事前詢問其意見，黃遠輝憶述，梁振英推出綠置居時，情況亦相若，梁有基本概念後，再請相關政策局考慮定價原則、轉售限制等，得出較整全的建議，才交予資助房屋小組討論。

他指，但也有「少數情況」，特首會因應資助房屋小組的意見修改政策措施。他舉例，小組支持綠置居恆常化，卻認為火炭4,800個單位的規模太大，不同意相關選址，政府因而止步，「所以個會裡面，都係有啲空間。始終關於公營房屋，都會喺房委會資助房屋小組裡面做好多決定。」黃遠輝指出，特首的政策決定可修改，大家仍尊重法定機制。

黃遠輝的經歷，說明了「公職王」和政府高官之間的關係。講到尾，話事嗰個，都係「門常開」。


「娥六招」之中，包括將9幅私人住宅地，撥作興建資助房屋，黃遠輝認為這是好措施。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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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似祖國辦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