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政府不斷投放收入生產「熟地」,發展商就繼續坐享其成累積資本,惟小市民不但得不到應有回報,更不得不以高於實際交換價值的資金,換取居住環境持續「下流」的房屋——面積愈狹小、條件愈簡陋、空間使用愈不足、社區設施愈不便、群居生活愈疏離,令房屋簡化成宿舍。
馬克思主義創始人之一的恩格斯曾在《論住宅問題》中指出,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下,資本家會以房地產搾取最高利益,故住宅必然會出現短缺。以香港為例,在「二度剝削」的循環下,難免有人無屋住、有屋無人住,就算有280萬個住宅單位,也無法讓250萬個家庭安居,而這個原本只困擾基層的房屋問題,已經擴散成為社會各階層都要面對的「下流城市」問題。
然而,政府卻仍執意聽取一家之言,把房屋問題歸咎於需求飆升,並主張利用各種技術手段合理化制度不公,大幅增加商品房的供應,令「二度剝削」迅速蔓延。
「市區重建局!呼……簡直豈有此理!」提起這個被指「無王管」的公營機構,鄧永成憤憤不平,再次鼓起了腮幫子。他表示,自2001年頒布《市區重建策略》後,市建局便以「市區重建」及「自負盈虧」為名,低價收地重建大量高價商品房,惟政府只收取象徵式地價:「(2003年的灣仔)利東街重建項目,市建局賺了88億元,但政府只收了1,000元!」
在「二度剝削」的循環下,香港有人無屋住、有屋無人住。(資料圖片)
「城規會也很離譜,技術官僚及精英佔大多數,每當有人提及『社會公義』的問題,就會被人反駁指『這不是土地問題,我們不會在這裏討論』。」鄧永成再次嘆息,無論是財政司司長把關不力的市建局,還是弱勢聲音孤掌難鳴的城市規劃委員會,都鑽了制度的空子,深化了不公義。
另一方面,隨着1970年代經濟起飛,市民的物業購買力大幅躍升,在地產商推波助瀾之下,港府放棄了以公屋為主導的房屋策略,改為鼓勵市民置業——表面上這是「安居」的代名詞,實際上卻是可以極速「致富」的投資壓艙石,令小業主以搭火箭的速度晉身「上等人」級別;至林鄭政府,更變本加厲。
「所謂的『置業需求』,根本就是政府大力鼓吹、製造出來的。」鄧永成認為,政府成功捆綁了小業主與發展商的利益,「所以無人會希望樓價大跌。」而他在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攻讀碩士時,師承城市發展學者Shoukry Roweis,認清了資本主義的剝削,回港決志不買樓、不參與推進這共業,30年來搬家12次,「連搬運公司都和我們很熟了。」
林鄭月娥出身基層,理應明白大眾之苦,卻坐視社會不公。(盧翊銘攝)
鄧永成去年底與葉鈞頌、梁漢柱及馮國堅合撰的《「過渡」措施目的成謎 勿把城市簡化為宿舍》,曾提到林鄭鼓吹市民置業的論調令他們聯想起,在19世紀的法國巴黎,資產階級如何推動城郊工人上車做業主的故事——
當時,工人需要城內的工作機會,城內的工廠則需要工人的勞動力;然而,資產階級雖然歡迎工人進入城市,但礙於城市擴張的空間壓力,故把他們安置在指定地點,又鼓勵他們努力儲錢置業;不過,工人最終得到的只是一種聚居城市的感覺,而非真正參與城市生活的權利。
鄧永成等人指出,這背後反映的意識形態,是將人分成「有樓」及「無樓」兩類,而「有樓的人」,才算是「這個城市的人」,當權者可藉此管理其城市生活,以保和諧穩定。
更令鄧他憤慨的,是政府近年不時抽離歷史脈絡及現實背景,胡亂挪用外國新興的房策詞彙,並大舉興建既難治標也難治本的「過渡性房屋」,不斷壓縮甚至偷換「空間公義」的概念。
鄧永成批評,政府胡亂挪用外國新興的房策詞彙,並大舉興建既難治標也難治本的「過渡性房屋」。(朱潤富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