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邨社區原型 第一代華富邨居民:回憶裡是風、是海,還有人
公屋發展的原意是安置災民,隨着社會演變,公屋的價值由照顧人的需要,擴闊至一個社區的需要。華富邨是香港第一個以社區概念規劃的屋邨,當時沒有「公共空間」、「社區營造」這些關鍵字,亦沒有綠化、休憩空間標準,但華富邨的居民卻嘗到自由自在的空氣。
遊樂場興建在停車場上方,半圓跑道成了雙塔式大廈以外的有趣風景。
第一代邨民:一個屋邨是一個世界
54歲的嚴義是華富邨第一批居民。1967年,當時只有5歲的他,與家人由石塘咀搬入華富邨華安樓。一家六口的新生活,從此在200呎的小盒子裏展開。他說:「當時有親戚勸我們不要搬入來,因為這裏是亂葬崗;但不搬入來就笨了。」
用現在的語言來解讀,嚴義口中的「笨」,或許是指放棄入住「平民豪宅」的機會;然而,當時他的家人只希望不用寄人籬下。遷進華富邨前,嚴義家住板間房,與另外四家人共用廚房、廁所。他說:「媽媽總會在半夜三更弄雞蛋夾麵包,她後來說起,原來當時半夜三更煮食除了不想跟別人爭用廚房外,還因為這些食物算是十分豐富,免得被人看到,招人妒忌。」
嚴義重回當年居住的單位外面,回想起小時候生活的畫面。
直到入住華富邨,這些左閃右避的日子終於結束,嚴義一家在華富邨擁有屬於自己的廚房。不過對嚴義來說,他擁有的彷彿更多,「住板間房的時候,我很少到外頭玩,因為媽媽不想我打擾人,我的世界就只得那間房;但入到華富邨,眼界就擴闊了很多,如果當時一直在板間房住,或者故事的發展會有所不同。」
嚴義是七、八十年代典型的「獅子山下」奮鬥故事——在屋邨走廊微弱的黃燈下讀書,繼而考進香港大學,成為當時社會上的菁英。記者不解,這不應該歸功於他的勤奮嗎,與屋邨的生活又有何關係呢?嚴義解釋,住在屋邨,家家戶戶「朝見口晚見面」,接觸到太多人;他曾看見一個姓董的鄰居,被人斬到一身血,躲在家門外的石柱後,情況堪虞;又看到兩兄弟扛着竹枝,每天在樓下嚷着「衣裳竹、衣裳竹」來叫賣,後來竟成為報紙檔老闆。在嚴義的成長環境中,這些血淋淋的現實猶如催化劑,教他盡早辨清是非,發奮擺脫貧窮的生活。
每逢考試,嚴義在晚上6點,便到華樂樓的樓底下排隊溫習。當時教會租用大廈樓底的空間做自修室。嚴義苦笑說,家裏環境嘈雜擠迫,而華富邨的圖書館自修室早就爆滿,在1960年代來說,這些教會自修室的幫助很大。圖書館、自修室可以說是一個劃時代的規劃,以現在的標準來看,是每個屋邨的基本設施。
華富邨建邨接近半世紀,嚴義說自己婚後搬到私人住宅,更懷念邨內的人情味。
全港首個社區屋邨
1953年石硤尾大火後,政府在1950至1970年代間斥資興建多層徙置大廈,位置多在原區興建,如葵涌、黃大仙等。當時房屋的角色是盡快安置受災居民及寮屋戶,設備簡陋,直至1965年起興建的徙置大廈,居民才能享有獨立廁所。
1954年,政府成立的屋宇建設委員會着手興建10個廉租屋邨,並邀得前房屋署署長廖本懷設計華富邨。廖本懷曾說,華富邨選址偏遠,有5萬幾人入住,這不單是一個屋邨,而是一個「新市鎮」,所有設施都要齊備,如街市、中小學、老人宿舍(即老人院)、商場等。第一代居民嚴義形容,華富廣場的前身是大禮堂,可以坐到400至500人,是邨內十分重要的地方。「不同的教會在每個星期會輪流租用禮堂舉行活動,有表演、興趣班,久而久之就自然聚到一班人,我跟老婆都是在這裏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