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音到通識再到特殊教育 進修修到戶口清
理論歸埋論,現實歸現實。阿北第二次當上通識TA是2011年,恰是新高中學制交接年,新制舊制學生並存導致中學生數目回升、中學招聘機會增加,算是業界的小陽春。在那年頭找不到教席的話,隨著學生人數下跌,獲聘為通識教師的機會大概一年比一年渺茫。
果不其然,學校翌年既沒有以教席向阿北招手,也沒有跟他續約。「英文不夠好」是校方不續約的理由,阿北對此略感意外:「我做咗全年都無聽到相關批評,英文科panel(科主任)亦都無同我提過。」儘管上工後被安排要教英文補底班,但回想見工面試時的情況卻又滲著詭異,「Interview嗰時無問過我英文。到第一日返工,我先至知道自己個post係『英文加通識TA』。」
聘用以不清不楚開始,以不清不楚結束,阿北上路找下一份TA,卻也是打完一年工又要執包袱。到2013年,市道更差,「通識TA已經搵唔到,有得interview都唔請。」那一個新學年他還是在中學當助理,只是今次找到的工作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活動助理」。
通識市道每下愈況,阿北坦言「就算人口升返上去都好難有位(教席)」,惟有再謀轉型,報讀特殊需要教育學位。他輾轉當過支援SEN(特殊教育需要)學生的導師,如今是負責SEN的AT(助理教師,Assistant Teacher),月入15,000元。
自身境遇改善不代表大環境同樣有改善。今年中學招聘季節又到,阿北知道行內規矩,學校在外間公開的招聘廣告時有「假ad」,其實校方一早內定了人選,廣告多不等於空缺多:「學校一年續一次約,每年出ad(招聘廣告)啓動招聘程序。」像他自己就已獲校方承諾續約並於下學年加薪。假如某中學有像他這樣已獲內定續約的非常額員工,再登廣告就不過是例行公事,新人不會因此有機會入行。
學位讀完一個接一個,十年間工資升了76.5%,驟眼看來似乎增長不少,事實上卻仍舊連全港月薪中位數都追不上。阿北苦笑,讀完這個特殊需要教育學位已經一窮二白:「我戶口已經清。」即便如此,他還是有興趣稍後再報讀港大的表達藝術治療碩士課程,充實知識與技能之餘,也讓自己較容易在中學教育界生存下去。
然後,香港電視董事會主席王維基本週接受傳媒訪問,投訴年輕人以儲不到錢作為無法買樓的「藉口」。聽在為教育付出青春的一眾青年耳裡,風涼到足以凍死北極熊。
取得教席不是大團圓: 坐正咗,一個cycle教三十堂
在學校體制生存下去等於爭取成為CM(文憑教師,Certificate Master),這種直線想像彷彿是主流共識,阿北對此卻不無糾結。「假如有個perm嘅TA位,我都會考慮一下。」
首先是穩定性。升上CM並不意味著前途穩定,當中不少都只是合約教師:「CM一年合約,一年之後要兜你就兜你。做SEN TA人工係比較低,但份工未必比較唔穩定。」
但關鍵還是壓力。阿北以視察學生功課及交功課記錄的「查簿」為例,認為一旦成為正式教師就不得不依規矩嚴格行事:「校方查簿唔係為咗睇學生,係睇老師。」再如教學工作量,TA和AT都不如正式教師吃力。「你依家一個cycle四堂;坐正咗,一個cycle就係三十堂。到時唔好話放工之後,連星期六、日你都要備課改簿。」阿北指長工時和僵化規矩會損害正常人的心靈:「你個人對社會嘅感覺,對人嘅同理心,都好易磨蝕。」
家裡大哥曾擔任中學老師,後來又因為發生不如意事情離職,從此堅拒再做正職教師,寧願入不敷支也只願意間中以代課餬口。阿北無法從內向寡言的他口中得悉詳情,但看得出遺留的心理陰影持久而確實。
阿北在石硤尾某中學工作期間,同事之間層級森嚴氣氛冰冷。「老師平時見到TA唔會打招呼。我教教下英文補底班,有老師門都唔敲就撞入嚟捉學生。」但到他去某間宗教氣氛濃厚、同事不分階層時常聚會的教會學校,對學生卻也不見得更加尊重:「呢間學校好興省人,有兩三個miss成日喺走廊對住全校鬧個學生。」到阿北離職後數年,有舊生在Facebook私下向他自白「根本讀書嗰幾年我都俾佢鬧到冇晒自尊,放棄晒。唔係第二年識到個女朋友,我都企唔返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