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等待救星
「中一嗰年,我決定我要自強,我要還拖,我唔可以再比我哥打。」楠笑說。她跟鄰居到武館學舞獅、中國功夫。最後,功夫未有耍過出來,因為哥力大,從後一鎖,她就無力反抗。「但比我發現佢一個弱點,原來佢怕人發癲,我不斷掉嘢,掉到佢唔敢埋我身,然後我哋開始停戰。」
公仔麵吃光後,「我要學識自己揾嘢食。」她到家樓下的麵包店,是同學母親經營的:「伯母,請問你有冇唔要的麵包?」拿著一袋麵包回家給兄妹吃,「哥死要面,望住好肚餓唔食。」有時候太餓了,三兄妹到超市去偷,「有時見到小朋友揸住啲食物,真係想搶。」她說有時候會有救星出現,姑婆的女兒(表姑媽)偶爾會來她家,「佢係唯一一個不論我外表,家中排第幾、男定女最錫我嘅人。」表姑媽第一時間給他們三兄妹一張外幣,然後拿著錢高高興興買飯去。然後,又過著捱餓的日子,等待救星再次來臨,「就好似我嘅人生,都係起起伏伏,可能因為咁,我情緒比較波動。」
自母親離開以後,每當在街上看見有電話,楠就會借來打去外婆的家,只是外婆說:「佢冇返過嚟喎。」(資料圖片)
一個從小四打至中二的電話
「母親走咗之後,一直有種不明不白嘅感覺,唔知發生咩事。」自母親離開以後,每當在街上看見有電話,楠就會借來打去外婆的家,只是外婆說:「佢冇返過嚟喎。」她一直打,直至有一次竟然不是外婆接聽,而是阿姨。阿姨問:「邊個係你阿媽?」楠道出母親和自己的名字,阿姨說:「你等等。」楠直至今日也無法用完整句子形容當下的心情,「嘩,嗰種感覺,嗰吓……打咗幾耐啊嗰個電話。」她才道出那個電話,她從小四打至中二,「我又諗唔到自己咁有毅力。」
這個母親去哪兒的故事,我聽過兩遍,每次楠說起,都無法堅持裝著那堅強的面孔。「嗰種咁多年冤屈即時爆發出嚟,都唔知講乜好。」有一段日子沒有喊媽媽,一時間喊不出來,不斷哭,「揸住電話er咗幾多次,」終於母親開腔問:「你是不是二妹?」楠:「嗯。」媽問:「你點啊?」楠回答:「好慘啊!」媽又問:「你係咪要嚟揾我?」楠:「我要啊!」
曾經,爸爸的女人用竹打她的妹,楠竟然拿出菜刀「兇」走她。這刻,楠像一個卸下裝甲的小孩。周末不用上學的日子,母親教她如何乘車,從觀塘到天水圍,她下車後看見母親,母親問:「你好淒涼咩?」楠:「我話係啊。我幾乎要去到搶。」她說沒有母親的日子,青春期發育,經期來襲,她到公廁拉一疊厚厚的紙巾墊在內褲上,直至30歲後才衝破陰影,正式改用衛生巾;直至中學,搬到母親與繼父家,才知道什麼是胸圍。
即使獨居多年,楠仍時刻提醒自己要自立。
再沒有家 也不需要家
後來母親解畫,說當年她不許父親把女人帶回家,就把她趕走。母親撥了一個電話,開了擴音功能,話筒對岸是哥哥和妹妹,母親問:「你哋有冇怪過我?」他們回答沒有。楠就坐在母親身旁,默默淌淚。自此,她每逢周末在母親家裏渡假,後來又在母親家住了兩年,與繼父合不來,又離開。回到從前老父的家,「以前還會覺得屋企係避難所,但後來發覺好陌生。」她覺得既然沒有一個家,乾脆搬出來一個人生活,那年她才15歲。
下集:中三輟學後她打過無數的工,從跟車、收數、裝修、地盤、插花、髮型設計、倒垃圾、維修電單車、茶記、水吧等等,練得一身武功,你會驚訝楠為求生存的力量如何強大。然而,她說幾乎做過36行,因為她曾是邊青、女人、不男不女的打扮,受盡屈辱,難聽的說話比「搬一袋英泥」更要辛苦。37年來,她如何自強,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