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哪有那麼簡單,我剛來台北時,沒有錢、沒有認識的人,連車都不會坐,那時候是冬天,很冷,一直待在新光三越附近,渴了就去228公園喝水。」元瑞輕描淡寫的說起他一開始的街頭生活,「我永遠感謝那一對吵架的小情侶,在新光三越旁邊,我坐在那邊,他們就在旁邊吵架,那男的手上拿一個蛋糕,兩個人吵一吵,啪一聲,把蛋糕摔地上,我就等,等他們走,他們吵一吵,分開走,我就去把蛋糕撿起來,打開來,裡面蠟燭21歲。那個蛋糕救了我,那時我餓三天了。」飢餓三天,元瑞沒提起蛋糕的滋味,只記得蛋糕主人那年21歲。
「起來了,起來了。」天微亮,公園保全開始叫大家起床,依照規定,六點半以前整個場地必須清空恢復原狀。
06:30,招臨時工的工頭來了
在公園初醒時刻,一群人來到現場,手中拿著簽名冊。
「今天要舉牌跟發傳單。」工頭說著今天的工作,開始有醒來的無家者上前報名。
「現在景氣不好啦,以前一天平均大概有70到80個工作,現在一天大概只剩20到30個。一般來說,發傳單分攔車、攔人、或是塞信箱,不然就舉牌。」前來點工的工頭說,工作不好找並非一般社會大眾才有的感受,對無家者來說,連舉牌工都需要競爭。
「這種工作沒辦法存錢,是說要買個飲料、買個菸,方便而已。一周只能做兩天三天,大部分週六、週日工作較多,平常較少,大家輪流,今天你,明天他,用輪流的。」工頭介紹了一套潛規則:因為人多事少,無家者們得自動分享工作機會。
廣告工(舉牌、發傳單),以及粗工與資源回收,是街頭生存的三大工作項目。不過工作機會不穩定,薪水也不高,以廣告工來說,一天薪資大約在800元左右,工作8小時,固定有人來巡視,看看傳單發完了沒,發完再補。
「她們兩個說,可以兩個拿一支牌子嗎?」元瑞小組裡有兩位女性成員,一方面為了爭取工作機會,另一方面也顧慮安全,元瑞提出兩個人算一份工的提案。
提案一出,現場立刻有人反對,不過工頭最後還是同意。
「我就算一個人頭錢,你們要十個人拿,我也沒意見。」工頭這麼說。
而在分配工作的同時,公園周邊已經停了貨車和廂型車。
細雨中,幾位無家者走上一台貨車,貨車後斗關上開走,人與貨物的界線在那一瞬間顯得模糊不明。這樣的畫面令人不禁想起:貨車不是只能載貨,不能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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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l]小組成員圍著元瑞坐在紙板上,周圍是還在睡夢中的無家者以及大大小小用塑膠袋或旅行袋裝著的家當,公園檐廊上還滴著水。攝影:張智龍開始工作
「攔車就是紅綠燈時發個五、六台車,就回來紅燈這邊,路邊有欄杆可以坐著休息,綠燈結束,紅燈你再過去。定點就是,你整天都站在這邊,他如果從這邊過去,就發給他。舉牌就是顧牌子。」由於元瑞小組的成員,沒有相關工作背景,工頭簡單做了工作介紹,也算完成職前訓練。
元瑞小組裡的岑家忻與另一位女性夥伴共同分擔一分舉牌工作。兩人與其他工作者坐進廂型車裡,工頭最後一次點名,同時發給想預支工資的人200元。
「你幾號?」工頭問著預支工資者的號碼,見對方只回答姓名,查看簽名冊後,「你22號啦,你要記好。」工頭不斷叮囑著。
車上的每一個人都被簡化成一個號碼,而岑家忻與他的夥伴在這一天只有一個號碼,13號。
箱型車沿途放下人力,在最後一站放下岑家忻與他的夥伴,工作人員幫忙將廣告牌綁在柱子上,車子便揚長而去。
在接下來的八個小時裡,岑家忻唯一要做的工作就是站在綁著廣告牌的柱子旁邊。
「路口附近的所有的東西,就是包含每一個字就是招牌啊,或者是街上的一些甚麼字,我足足花了三四個小時才把所有的東西都看完。」岑家忻事後回想,舉牌的八小時就是這樣打發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