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巡查院舍小組的成員,據觀察所見,現時很多殘疾人士院舍或安老院舍的作息安排「非人化」,日間活動刻板單一,極少外出活動,不少院舍更安排下午5時晚飯,晚上8時要求院友上床就寢;日間活動不足加上極早就寢,令不少院友半夜起床,卻無所事事,出現所謂「遊走」的情況。於是乎,為避免體弱院友因「遊走」而跌倒,不少院舍以約束以避免遊走,確保體弱院友的安全。
對於院舍的作息時間是否合理、院舍是否有合適的硬件或設施方便體弱院友上落床、院友日間的運動量是否足夠、有否提供足夠的肌肉訓練等關鍵問題,都沒有充分討論,一味以安全之名,行「綁」之法,實在難以接受,值得關注。
我明白一些院舍因為擔心問責,擔心家屬怪責或投訴,在家屬的首肯下向院友使用約束物品以避免院友跌倒。約束院友令其不能自由走動,無疑可以大大減低意外跌倒的風險,減少院舍與家屬不必要的爭拗。然而,這「工具理性」下的約束,正是最忽略院友的意願和尊嚴,或許院友未能清楚表達自己的意願。
不過,「人人生而自由」是《世界人權宣言》的核心思想,人身自由也受香港《基本法》及《香港人權法案條例》的保障,沒有人身自由,沒有自由的生活尊嚴斷不能稱作人道。由此可見,以安全為理由來剝奪人身自由,根本不被人權法例所接受,而自由和尊嚴的考量,應先於安全的考慮。
的確,意外有時是不能完全避免的。問題是,院舍有沒有用盡可行的方法去盡量避免意外發生?有沒有充足的準備及保護措施,即使意外發生也能令院友的受傷情況減輕?現時的資助院舍嚴重短缺,私營院舍大部分則以盈利為本,在缺乏經濟誘因的情況下,很多私營院舍根本不重視院舍的照顧質素。
沒有多元化、以人為本的活動、沒有足夠的設施配套、沒有足夠的人手照顧,院友本已難有安全和尊嚴的生活;缺乏嚴格的監管,加上「工具理性」的文化令約束恍如唯一令體弱院友「安全」的方法。
正如前述,《實務守則》賦予註冊醫生及親屬守閘者(Gatekeeper)的角色,他們有權向約束說不,但說不之後呢?醫生及家屬可會對院舍的照顧有足夠信心?院舍與家屬的溝通又是否充分?這涉及醫生及家屬的心態,也涉及院舍的承擔,現在提出「減綁」就是要建立一種尊重院友人身自由的照顧文化。一言以蔽之,約束減少了風險,也帶來了另一種可能更大的風險;而減綁雖然有風險,但同時也為人性帶來希望。
邵家臻
立法會(社會福利界)議員